关于苻法之死不太正经的乱谈
文见前篇 ，本篇为创作过程中的感慨。受制于史料限制，主观成分略多。当故事看看就行。
（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非典型性的“昭仪承恩，死自吾分”（bush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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苻坚与苻法兄弟之间，有矛盾但无仇怨。
苟太后踢死苻法，无罪名但有理由。
很久之前，在我的认知中，他们应当是十分亲密的兄弟——毕竟他们一起参与政变，苻坚又给了兄长位极人臣的殊荣。苻法被杀，只因为他太有才华声望，引来了太后猜忌。苻坚立足于当时的实际环境，认同或是接受了这个结果。
在这个故事中，苻法完全无辜，事态十分扯淡。他头顶一个大大的“政变工具人”，在各式各样的狗血文中，还能拿来凑一个“早逝的白月光”。
直到我想起在另一个人传记中的这句：
"尚书仇腾、丞相长史席宝数谮毁之（王猛），坚大怒，黜腾为甘松护军，宝白衣领长史。"
苻坚一朝，从苻法死后到王猛拜相之间是没有立过丞相的。如果不是史书莫名丢掉了好几件大事，那么这位长史效力的“丞相”只能是苻法。
丞相长史相当于丞相的首席顾问、秘书长。若无特殊情况历来都是由丞相亲信担任（如王猛的长史就是他女婿）。那么，丞相的亲信秘书和皇帝的亲信秘书爆发冲突就难免引人深思了。
就其结果而言，皇帝盛怒之下竟也没能把他怎么样。白衣领长史，即为以布衣百姓的身份继续担任丞相长史一职。先惹了王猛再惹炸皇帝还能全身……至少十分之九身而退了吧，放在那个时期也算难得。
别误会，我无意写什么宫斗文学。不妨对比一下苻法之死前后发生的事：在他生前，王府门庭若市，勋贵朝臣都乐意与他结交；在他死后，苻坚、王猛彻底放开手脚打压豪强旧贵、选用新班底，强化中央集权，最终在五公之乱后将关中基本盘彻底拿稳。
才华和声望从来不会要人命，与皇帝、与朝廷不同心的名望才会。同样是宗室至亲，同样有台辅之望，甚至结交大臣比苻法还夸张，苻融的这些特质行为非但没有为自己招来灾祸，苻坚和太后还很支持。两个互相信赖，知根知底的人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。
——而苻坚和苻法之间是有矛盾的。
在政变之前，他们很可能有各自的亲信班底。他们被苻生共同忌惮，政变夺位时基于共同的血缘纽带和利益需求，形成了同盟关系（非从属关系）。苻坚的实力更强，又占了嫡子的优势。于是商议的结果便是苻坚拿下皇位，作为补偿与“分成”，苻法团队在新朝也占据一定席位，苻法更是当起了一国之相，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。
这对帝相就像一对政治联姻下貌合神离的夫妻。让你当妻子（丈夫），只是因为你“应该”是妻子（丈夫），只是因为没有离婚的理由。别说爱情，连同心协力都难。
之前常听人说：苻法没想过谋反，他只想辅佐弟弟。
这话没错，不管他们之间的矛盾进展到几分。苻法并没有为此展开谋逆的实践，否则苻坚也不会定性苻法无罪。
可“辅佐”的意思是：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，他有自己实践的能力，他想要在不动摇弟弟一把手地位的前提下施展一番作为，他想让君主认可他的行为与主张。
可苻坚和苟太后并不想要他的“辅佐”。皇帝有自己的团队，即将干一件危险又得罪人的大事。他只想让苻法当个股东拿分红，苻法却开开心心地当起了“总经理”。
苻坚想整肃朝堂，苻法在结交大臣。
苻坚想抬自己班底，苻法的班底投出反对票。
那么这两个人必然相互拖累，后面的事没法干了！
这种帝相不同心的局面有两条解决思路：要么苻法闭门谢客，接受现实，把丞相当成荣誉称号。大隐隐于市，做个不问朝局的清贵闲人。等到尘埃落定，皇帝大权在握不用纠结那么多时，也许还能出山当个顾问——可惜苻法不愿意。他本来就是旧团队的头，哪个年轻多才的总经理当心躺平摆烂啊：
第二条路是：苻坚直接和苻法说明白，免他的相，夺他的权。把他的亲信班底分散开来，再把他调离京城。帮他做个“清贵闲人”——可这事办得很没有道理，苻坚干不出来，苻法也未必配合。
至于苻法帮弟弟清理勋贵……别想了。事情能走到这一步，本身就是主张有差异。你给他说，我决定要杀个鸡给猴看看。他诚恳地给你来个宫门长跪直言劝谏——还能说什么，有意思吗？
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吊着，大家明面上都留着三分薄面当作没看见。反正苻法没打算造反，苻坚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功臣下狠手。
可那些权贵长了腿，长了嘴，他们自己会动。苻坚王猛想收他们的权，他们又不瞎！
君权势弱，是臣择主。
苻法是近亲贤王之中唯一一个留在长安主事的。他手中有权，贵为天子的兄长，是大家心目中不折不扣的“二皇帝”。
苻法认弟弟这个天子，他未必会一直认下去——至少苟太后是这么想的。
所以她以嫡母、皇太后的身份赐死苻法。这是史书中写明的过程，至少在名义上，苻法之死由太后主导没有什么争议。
可是，苻法并不是在深宫后宅里被人一闷棍敲死的。他能在朝堂重地东堂中与皇帝诀别，说明苻坚是知道、认可这件事的。
事情走到这一步，在苻法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杀掉他。确实是成本最低、能规避很多麻烦的方法。可苻法又确实没有谋反，这事苻坚理亏。
多年之后，苻阳能把这件事责怪的苻坚身上，说明当时已有非议，并不是纯粹后世阴谋论瞎想。伤心和杀人并不冲突。
但这其中究竟几分功，几分过，几分争权夺利，几分无可奈何……就只能留予后人评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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